四人大代表痛斥氧化铝垄断 刘永行觊觎重工业

　　“有，而且差不多300%了，”8月2日，有“中国首富”之称的东方希望集团董事长刘永行在接受本报独家采访时说，“比如说氧化铝。”

　　按照刘氏的成材一计算，每吨氧化铝的成本为1000多元，目前，国内市场氧化铝的最新价格是2950元/吨，进口氧化铝完税价格每吨在3100元至3200元之间。

　　令人惊讶的是，直到2002年年底，氧化铝的价格还在1300元（150美元）/吨左右。

　　短短7个月内何以如此天翻地覆？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先要回答另一个问题：在铝业产业链中，是谁具有决定性的力量左右众生？

　　从上游至下游，铝业生产链条大致如下：铝矿开采-氧化铝-电解铝、各种铝制品。其中铝制品市场化程度最高，基本没有进入门槛；电解铝行业目前共有140多家企业，民资半壁江山；可怕的是氧化铝行业，全国只此一家--中国铝业股份有限公司（简称中国铝业）--别无分店。

　　这个另无分店意味着什么呢？在中国存在的100多个制造业当中，用到电解铝的达到90多个，主要涉及建筑、包装、电力、消费品和交通运输等行业。铝产业与国民经济的关联度如此之高，意味着绝大多数行业受制于中国铝业。

　　中国已成为世界第二大电解铝消耗国，但中国同时又是一个铝矿资源相对贫乏的国家。为扭转国内产品的质量低、技术落后、生产成本高的局面，2000年前后，中央对国有铝业企业进行了大重组，成立中国铝业有限责任公司，重组之后，国内原有的6家氧化铝企业都纳中铝公司一家体内，并成为2001年9月成立的中国铝业股份有限公司的业务主体。随后中国铝业在海外上市，中铝公司为控股股东。

　　中国铝业的上市任务有两个：一、筹得资金更新技术设备；二、国企改制的需要。

　　作为氧化铝国内惟一的供应商，垄断概念在中国铝业全球发售股票的过程中起到了莫大正面作用。不过奇怪的是，接下来的铝市场价格低迷却发生了。

　　中铝生产能力在500万吨左右，国内需求量在800万吨以上，300万吨缺口需要进口来弥补。

　　2001年10月之前，氧化铝的进口贸易基本是放开的，不过中铝并非毫无斩获，实际上在进口税收上国家给予了中铝8%的低税率政策，同期进口税率平均为18%。

　　尽管如此，中铝对国内市场价格的影响能力依然偏弱，受国际市场影响，氧化铝价格低迷持续到了2002年10月份，国内氧化铝价格下降到了1400元人民币/吨的低位价格。

　　2002年底，国际市场氧化铝价格开始止跌反弹，到2003年3月份，达到2400元左右/吨；目前价位是3100至3200元，中铝网站最新公布价为2950元/吨。

　　是什么原因令氧化名价格如此暴涨，并且一路上扬不回头呢？除去全球市场转暖之外，国内政策因素与之关系莫大。

　　新政策使中铝成为最大的赢家

　　2001年前后，国内电解铝市场需求风起云涌，而且看不到衰减的迹象，加之氧化铝价格全球性低迷，大大小小电解铝企业雨后春笋般蓬勃发展。

　　它们消耗的是氧化铝，虽然中铝在国内别无分店，但电解铝企业可以随时弃之不用，而选择进口。

　　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全国已有电解铝生产企业120余家，年生产能力近400万吨；正在建设的电解铝项目23个，建设规模为年生产能力136万吨；拟建电解铝项目24个，建设规模为年生产能力284万吨。到“十五”期末自焙槽电解铝生产能力全部淘汰后，国内电解铝总的年生产能力也将达到680万吨，与预测的“十五”期末我国电解铝年需求量550万吨相比，过剩130万吨。

　　上述资料出自2002年4月国务院办公厅的一份文件。

　　该文件的出，对电解铝行业出现的这种重复建设势头，如不尽快加以制止，势必造成国家大量资源和资金的浪费。

　　2001年9月，整顿该行业的第一枪打响，国家经贸委、外经贸部、海关部署发布（2001）年第17号公告，对氧化铝进口贸易实施重要工业品登记制度，该制度实施后的结果是大多数电解铝企业无法按生产进度进行氧化铝的一般贸易进口，同时，中铝与中国五矿成为实质意义上两家进口大户。

　　2002年6月，国家外经贸部发出《关于进一步加强氧化铝加工贸易管理有关问题的通知》，这两项政策分别对氧化铝的一般进口贸易和来料加工贸易进行严格管理，将来料加工手册制度的审批权限由地方收至中央。

　　你可以发现，重要工业品登记制度实施之后直至2002年6月的《通知》之前，氧化铝价格并没有大的波动，知情人士透露，原因之一是国内很多电解铝企业采限了将氧化铝的一般贸易进口转变为来料加工方式进口。

　　《通知》下发之后，氧化铝价格走上去就不掉头了，除了需求本身持续强劲之外，其原因就是：两知进口渠道全部受到控制，电解铝企业在氧化铝的采购方面，基本上受制于中铝、中国五矿等。

　　有关人士认为，政策的出发点的确有情可原，但该政策的后果却值得商榷。

　　因为电解铝市场化的程度远远高于氧化铝的市场化程度--氧化铝由中铝一家垄断得纹丝不动，重要工业品登记制度及来料加工手册制度将进口环节控制住，政策的作用力很容易走向反面。

　　国内一家规模较大的民营电解铝企业的一位负责人说，电解铝生产线的炉子一通电，就不能停，开一个炉子的成本就是50万，所以，氧化铝是不能断的。一旦无米下锅，要么炉子废掉（一条生产线要1000多万），要么赔50万。

　　因此，电解铝厂家通常情况下只能听命氧化铝价格摆布，受制于人。虽然看起来电解铝企业仍可进口，但在实际操作中，只有两个办法可以选择：一、从中铝与五矿手里买进口货，二、去买批文。

　　很显然，买卖批文是违法的，但很多企业为了救急，便不得已而为之，这个批文市场也确实隐性的存在着，而且价格从30元/吨，一路涨至目前的150元/吨，目前的价格大概在85元/吨。

　　在17号《公告》与《通知》的双重作用下，中铝完全成了国内氧化铝市场说一不二的角色。

　　据有关人士透露，中铝采取了与各省达成排他性协议的方法，力图控制住最上游的铝矿资源，从而使竞争者根本无法进入氧化铝行业。

　　四位人大代表上书 呼吁打破垄断

　　2002年3月，四位全国人大代表-河南伊川电力董事长戴松录，神火集团董事长李志经，霍林河煤矿集团总经理云建国，贵州双排铝业董事长曾晓山--联名上书呼吁打破氧化铝垄断，当时国内氧化铝价格为2400元/吨左右。

　　在这份名为《打破行业垄断，促进中国铝工业健康持续发展》的报告中，他们说陈了“我国对氧化铝进口实行严格限制”后出现的各种弊端。

　　在国家“十五”计划中，氧化铝本来属于鼓励优先投资发展的产业，现在却“形成了中国氧化铝市场的高度垄断，人为地提高了我国电解铝的生产和经营成本。”

　　“国内氧化铝生产仅能满足国内电解铝行业的一半需求，国外商人借机对氧化铝价格进行操控，而国内氧化铝价格也跟风上涨，这种非市场竞争的垄断价格的局面，已经使国内许多电解铝厂蒙受重大损失”。

　　该报告称，三部委的（2001）17号公告，以及国家外经贸部的《关于进一步加强氧化铝加工贸易管理有关问题的通知》，当时出台的主要背景是中铝公司及中国五矿给中央有关部门的报告，称进口氧化铝冲击了国内市场，要对氧化铝的进口实行规范管理，限制进口也是为了遏制国内电解铝厂的盲目扩张和限制非环保电解铝厂的继续生产和扩建。

　　但“我们认为，中铝公司及中国五矿提出的情况确实存在，但他们本身也正为非环保型电解铝厂供货，文件下达后，形成了国家不允许做的，只能这两家企业做的状况。”

　　“中铝公司的氧化铝由于矿质品位及生产工艺等因素制约，生产成本比国际主要氧化铝生产厂家高出15%至30%，而中铝的氧化铝销售给电解铝生产厂家的价格完全不顾电解铝厂的生产成本与承受能力，随意调高价格，2003年以来，把氧化铝价格推高到了300多美元一吨。”

　　报告中还特别举出一例，中国五矿公司用2.4亿美元，在澳大利亚购买了30年40万吨的氧化铝生产能力，其成本在100-120美元/吨，但五矿却用大大高于国际市场价格进口并强加到电解铝厂身上。

　　这两个公司对行业的垄断，使铝厂不得不用高于国际市场的价格，从这两个公司手中购买原料，国外的氧化铝供应商也趁机在这场没有规则的市场上大赚其钱，直接造成了国内电解铝企业大规模的经济损失，比如国内电解铝大省-河南-2002年因氧化铝涨价，损失了近20亿元。

　　目前，中国电解铝的生产能力正处于加速扩张期，预计到2005年产能将达700万吨，对氧化铝的需求至少达1400万吨，而我国到2005年氧化铝的生产能力只能达到600万吨，市场缺口达800万吨。

　　更长远地看，目前我国人均铝的占有量比发达国家低得多，不到美国日本等国人均消耗的十分之一，因此市场潜力巨大。

　　特别是除中国以外的亚洲地区，每年电解铝的需求在500万吨以上，几乎全部依赖进口，这块市场一直被西方铝业公司所垄断。因此，利用我国地缘优势，发展铝工业，从而占领亚洲市场是绝好的机会。

　　“我国西部水力资源富裕，而且我国的煤炭资源丰富，利用煤来发电，用电来生产铝，这是一条高效的生产链。目前，我国每年出口数千万吨煤耗，由于加上铁路运输成本，出口煤已低于沿海地区市场价，只有电解铝出口价的四五十分之一。”

　　把煤变成电力再转变成附加值高的铝和铝材在市场销售才是更为合理的。

　　四位人大代表据此提出建议：一、打破行业垄断；二、开放市场，取消氧化铝的重要工业品登记制度和进料加工的限制制度，进口关税一律平等，不能允许个别企业享受氧化铝进口优惠关税；三、积极鼓励企业在氧化铝资料方面进行海外投资，利用国外资源发展我国铝工业。

　　他们同时强调，中铝维护利益最大化无可厚非，但政策制定者应该更谨慎地权衡利弊。

　　刘永行：重复建设是一个悖论

　　在布局了两家电解铝生产企业（控股山东信发铝业及建设包头稀土铝）之后，刘永行火速在河南三门峡市成立了由东方希望集团控股的氧化铝生产企业。

　　刘永行认为，近期氧化铝价格走势确实过火，与正常价格相比，目前的价格应该高出了70%左右，“多涨了一千，需要引入竞争抹平它”。

　　刘永行在河南有铝矿的十多个县市跑了一圈，与当地谈投资建氧化铝厂，由于种种原因，毫无所获，后来得知三门峡有一个外资氧化铝招商项目，刘马上到河南省发改委联络。

　　对方左思右想之后，最终在2003年6月份答应了。

　　“盯住垄断，看它将要放松时，插进去，”刘永行说，“你知道吗？这行业高度透明--越垄断越透明，垄断没有竞争，技术参数一般不保密，成材一也不保密。”

　　“我们与中铝共同面对的是一个中国重工业化的大机遇，是世界重工业向中国大转移的机遇，当然，只要竞争起来，受益的最终是国家。”

　　刘永行说，1992年他去美国钢城匹兹堡，看到很多钢铁企业都破败了，当时正好遇到首钢的一队人马正在那里撤线--将生产线买下运至中国，然而，更多的当地钢铁企业选择转移至日本、韩国。当时美国钢铁工人平均年薪是2万美元，而韩国是5000美元。

　　“现在，重工业转向中国的日子到了”，“如果中国拒绝的话，则会转东南亚”。比如说建铝厂或钢厂，国外花1美元的成本，在中国1元人民币就够了，质量完全一样。

　　民营资本进入重工业，相对于国有企业，特点是用后者一半的时间，用后者一半的投入即可完成同样的事情。

　　对于电解铝是否存在重复建设的问题，刘永行认为，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对于民营资本而言，“他们永远不会拿身家性命去赌的。”

　　华铝集团酒会背后的玄机

　　顺利的话，2003年8月8日晚6时，上海浦东陆家嘴的华夏银行大厦大堂，中国华铝集团总裁陈建国将与130多中外铝业要人们共同打开香槟酒，庆祝开业。

　　你会看到，世界排头几名的铝业巨头--加拿大铝业公司、美国铝业公司、法国铝业公司等都将聚会上海，也许，目前中国氧化铝的暴利，对一切有准备并有企图的参与者都将果机会。

　　从目前情况来看，华铝当然也不能逃脱当下的“氧化铝荒”的大环境，对于记者的“何以有米下锅”、“米从何来”的提问，陈显得很有信心。

　　据悉，华铝的氧化铝可能大多来自海外，目前正在与国外多家供应商谈判，不过，合作成功与否还得取决于国家政策是否对其开绿灯。

　　一位业内人士分析，只要国家批准了华铝对外投资铝矿，也就具有了如中国五矿那样的进出口权。

　　事实上，这个办法还有一帮人在试：2003年7月中旬，由中国有色金属建设股份公司牵头，东方希望之刘永行、万向集团之鲁冠球等共计13家企业的法定代表人在北京合组公司，目的是出门探矿，去海外投资氧化铝厂。

　　对于中国经济而言，也许会由于氧化铝垄断局面的最终打开，一块20公斤重的标准铝锭，其价格会变得更有竞争力，而相关的90余种制造业品种将会又多了一分竞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