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客多身后债：8亿资金黑洞从何而来

    12月19日，乐客多原总部所在地上海闵行区法院一行人，突然出现在乐客多业已闭门的宝山区大华店查账，其目的很直接：“防止大股东非法转移资金。”此前有传言，乐客多新加坡大股东有抽逃资金甚至恶意倒闭的嫌疑。

    前后不过三年，乐客多竟留下一个巨大窟窿：拖欠1114家供应商货款1.5亿元，拖欠银行贷款2亿余元，拖欠有关地产商3300万元；这些巨额债务再加上各股东先后对8家店的投资款5560万美元，超过8亿元资金。

    12月17日，乐客多余姚店售出，华润万家以3300万元价格夺得该店资产及经营权。此前10月，乐客多上海七宝店和南京店以2.3亿元价格转让给家乐福，到账1亿元，南京店的1.3亿元因房产证问题还未交割。

    但让各方难以理解和接受的是，乐客多真正的大股东新加坡职总平价合作社(NTUC)和新加坡星展银行(DBS)至今回避，不愿露面。

    大股东曲折入华

    2002年，新加坡职业总工会下属、拥有600亿元社保基金、在新加坡成功经营连锁超市Fair Price的NTUC，联合在世界各地拥有3亿美元投资的DBS，尝试将触角伸向中国内地。

    当时成功经营乐购而声名在外的乐购总裁沈建国也正有另立门户的想法，双方一拍即合。但当时

    零售业还没有完全放开，外资不可取得控股权，因此必须找到一个内地合作伙伴。

    银泰百货和新希望由此进入。2002年底，上述五方联同在台湾成功经营“大买家”超市的中阳集团老板张异昌在开曼群岛成立乐客多商业发展有限公司(Nextmart holding Co.)。

    该公司注册资本3557.5万美元，其中NTUC和DBS出资相同，分别为1200万美元，占股33.7%，新希望出资450万美元，占股12.6%，银泰百货出资357.5万美元，占股10%， 张异昌出资325万美元，占股9.1%，沈建国个人出资25万美元，持股0.7%。

    随后，该公司出资2998万美元，在上海注册成立世琥仓储有限公司，成为后来乐客多财务运作和经营管理的实际公司。为了运作需要，乐客多每家门店均成立完全内资的公司，由新希望和银泰联合持股，各占50%，注册资金一般为200万元人民币，门店公司不承担任何债权债务，也不涉及具体经营管理，只是作为申请开店和签合同之用。

    2003年4月22日，第一家七星乐客多商贸发展有限公司成立，法定代表人李巍，对应的是乐客多上海七宝店。随后，柯桥、余姚、南京、台州、湖州、绍兴等共计有8家门店公司以相同方式陆续成立，其中湖州店后因经营不善提早关闭。

    2003年底上海大华集团出资不到300万美元买下银泰所持的10%股权。在开南京店期间，由于涉及地产，乐客多商业发展公司又出资500万美元成立南京虎城仓储有限公司。

    资金危机

    沈朋(化名)做儿童用品生意，2004年4月与乐客多签署一揽子供货协议。但是沈很快发现乐客多与其他超市不一样：“账款一直不正常。”

    按照合同约定，账期应该是60天，但从去年7、8月开始，供应商应收账款越来越多，沈先生2005年1月发的5万元货，对方以一次几千元规模偿还，到现在，欠款已达18万元。

    2005年8月左右，意识到“危险”，台州、余姚、南京、上海等地的供应商陆续前往讨债；10月中旬，乐客多旗舰上海七宝店的卷帘门终于拉下，危机总爆发，供应商开始冲击各家门店抢货；12月2日，最后一家上海大华店关门。至此，乐客多7家店全部关闭，对外则称“内部调整”。

    在乐客多的两个小股东看来，这个企业就像一个贪婪的吸款机。2004年8月，大股东NTUC和DBS抛出增资方案，各股东以贷款方式补血乐客多，同时获得每股1美元的扩股机会，结果除新希望外，各股东均有增资。其中，NTUC和DBS分别增资850万美元，大华增资148.9772万美元，张异昌增资135.4877万美元，沈建国增资17.6671万美元，累计增资2002.132万美元。各股东的持股比例也发生变化，NTUC和DBS持股增为36.87%，大华减为9.11%，张异昌变为8.28%，沈建国增加为0.77%，新希望持股比例降为8.09%。

    2004年，财报显示亏损近8000万元。今年上半年，大股东NTUC再次抛出增资方案，以每股0.20美元价格增发新股，但是这个方案最终没能推行，据称原因是另一个大股东DBS反对。当时的乐客多，其经营已经每况愈下，每月总营收从最好时的5000万元降为1000余万元。

    至此，乐客多内部造血机能和补血机制均丧失，总裁兼股东沈建国面临两个选择，要么倒闭，要么寻找外部接盘者。倒闭不现实，不光彻底坏了名声，且供应商那里也交代不过去；此时，家乐福进入谈判收购，随后，乐购、华润、欧尚、物美等巨头纷纷介入竞购。

    抽逃资金？

    曾身列中国零售业“三剑客”之一的沈建国，何以到了乐客多，就败得如此惨烈，以至于受到人身威胁要举家远迁？

    各方说法众口一词：“扩张太快。”高速的扩张却又没有充足的资金后盾，两个看起来财力雄厚的大股东短短两年后就打了退堂鼓；同时，特殊的管控模式不仅限制了小股东的增资热情，还导致股东间的不信任感。

    投资数千万元的新希望和大华均未派一个人参与管理，对乐客多的经营和财务状况可谓是一无所知，至今只收到过一份财报。新希望集团董事副总裁王航目前很想知道的是，股东们投资的4个多亿到底哪里去了，“门店变卖的钱到底到哪里去了？”伴随这些疑问的是，此前DBS上海分行已经证实，乐客多七宝店的卖店款已经存入该行户头，给人的印象是大股东利用职权抽逃资金，也有小股东怀疑，包括以前的投资款，是否就是在不同账户之间转？

    沈建国否认了这个说法。他解释说之所以存入DBS银行，是因为其他银行户头均已被冻结，他透露，上海七宝店卖店款1亿元，被用于归还凯德置地和上海金球房产公司的欠款共计3300万元，DBS欠款3000万元，余下的近3000万元则是存在该行，作为供应商还款准备金。

    但是这个细节不足以解释人们心中的疑问，连锁大卖场不是三两年就可以赢利的，同为新加坡大型国有企业的NTUC和DBS，到中国投资不可能是草率决策，何以如此迅速收兵？

    据了解，乐客多内部管控模式也很奇特，总裁沈建国并没有财务支配权，其财务长直接由NTUC外派，只接受大股东指令，连银行贷款时的签名都不由沈建国签署。同时，开店的权力也不在沈，也是“大家一起来”。

    这些给人的疑问是，到底两大股东在中国需要的是一个真的实业企业，还是一个走账户头？

    刘永好喊冤

    刘永好的声名正被供应商们当作救命稻草，尽管他们知道新希望集团只是小股东之一，但是他们认为当初正是冲着刘在中国民营企业界的赫赫名声，才削尖脑袋成为供应商。

    重压之下的新希望颇感冤枉。“大股东避而不见，让我们来背黑锅。”王航认为，当初凭着对国际品牌企业的信任，怀揣“给钱找个放心的地方”的心态做投资，到现在却发现是“做了好事，得了恶果”，不光3000多万元的投资颗粒无收，还要被指责不承担责任。

    12月13日，新希望集团致函NTUC总裁陈建秋及其他董事，要求NTUC和DBS举行发布会，澄清乐客多股权结构和经营管理情况，并提供财务支持以应对危机，同时警告大股东不得将资金随意调离乐客多。同日致函的还有另一小股东上海大华集团，但两函均未得到回应。

    12月15日，供应商继续向新希望施压，集体传真新希望集团成都总部，提出四点要求：乐客多恢复财务对账系统，确认乐客多应付供货商的账款明细；确认乐客多在外的债务债权问题并公开告示；召集由股东和供应商代表及政府代表共同召开的关于供应商货款解决的时间表和方案；所有供应商得到免费法律服务。

    12月17日，新希望向本报传来“关于乐客多情况的说明”，大致说明了乐客多商业发展有限公司的真正股权构成，以及日常经营管理模式，表明自己在此事件中的无奈。

    据介绍，目前包括供应商和小股东们一直迫切追问的乐客多的财务数据，正交由德勤香港公司审计，乐客多到底是正常亏损而重组，还是恶意抽逃资金，相信很快将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