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各种历史的典故,不宜断章取义,通过扩展阅读,你会发现勾践忍辱负重得以成功却卸磨杀驴有违仁义,刘禅宁背负骂名不作辩解,实则怀有体恤百姓的人本思想。
国人擅长编修历史又执著于从中吸取营养,也非常重视励志教育,历史人物的成败得失往往成为旁征博引、教育劝诫的生动教材,持久地发挥着激励警示作用。
在中国诸多的历史故事中,我对“卧薪尝胆”和“乐不思蜀”这两个著名的成语典故有一些新的思考。
前者说的是,春秋末年,吴越争霸,越败于吴,越王勾践3年滞留吴地,饱受吴王夫差羞辱。放归后,勾践每日睡于柴草间,且悬挂苦胆不时品尝,提醒自己不忘国耻、励精图治,最终如愿战胜吴国。后者说的是,公元263年,魏蜀角逐,蜀投降于魏,蜀后主刘禅被司马昭封为安乐公。一日两人进筵,司马昭问刘禅:“颇思蜀否?”禅曰:“此间乐,不思蜀。”刘禅在人质和公侯的状态下直至终老。
当年,勾践和刘禅均为割据一方的帝王,败于各自对手后成了亡国之君。但是,由于两人作出了完全不同的选择,所以,一个成为英雄,一个做了孬种;一个登上“光荣榜”,一个被钉在“耻辱柱”。“卧薪尝胆”成为教导人们刻苦自励、发愤图强的专用语,“乐不思蜀”则用来讽刺胸无大志的苟且偷安之辈。
同是一代帝王,做人的差距咋那么大呢?怀着对历史人物及其故事的好奇,下工夫搜索查阅了一番,果真找到了些耐人寻味的材料。
勾践忍辱负重却卸磨杀驴
说起来,勾践确非等闲之辈,做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不可企及的事情。他的忍辱负重,简直达到了登峰造极的水平。据说,他为了表示臣服讨好吴王,主动申请为夫差看病。他看病可不是望闻问切,而是尝粪问疾。而最令人痛心的是,他不念君臣之义—卸磨杀驴。文种和范蠡是兴越灭吴的肱骨大臣。事业成功后,文种被封宰相,范蠡为上将军。范蠡对勾践的为人已有察觉,明智地选择了功成身退,离开越国前致书文种:“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长颈鸟喙,鹰视狼步,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处乐,子何不去?”文种不听劝,不到一年,即被勾践赐死。就是那位不惜以自己的青春美貌消磨吴王意志,主演了历史上最成功的“美人计”的西施,他也不放过,残忍地把她沉湖溺死了……敌国破,谋臣亡,春秋战国以后,此事屡见不鲜。勾践便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始作俑者,是他开了这个杀害功臣的坏头儿。
而范蠡跑到齐国经商,成为一位富甲天下的陶朱公。如果勾践善待功臣,范蠡能够以他那经天纬地的才干全力辅保越国,加之越地优越的自然条件,其国力必将与日俱增,为后人打好基础,在接下来的战国争霸中越国最终胜出也未可知。
很可悲的是,勾践不具备容纳天下贤士的胸怀,这不能不说是他作为帝王的一大败笔。而在这方面,那位一直被人盲目嘲讽的蜀后主刘禅的表现倒是可圈可点。
刘禅身背骂名但心系苍生
刘禅之所以在人们心里是一副昏庸、窝囊的德行,完全要归功于掺杂着丰富想象、经过文学加工的《三国演义》。所谓“扶不起的阿斗”被后世专指政事无才干者就是《三国演义》的杜撰。因为,正史的说法跟罗贯中的“演义”有很大的出入。
史载,刘备生前,诸葛亮对刘禅的评价是:“朝廷年方十八,天资仁敏,爱德下士。”刘备说:“审能如此,吾复何忧!”《晋书·李密传》载,刘禅作为国君,可与春秋首霸齐桓公相比,齐桓公得管仲而成霸业,刘禅得诸葛亮而与强魏抗衡。作为三国中最弱的一方,刘禅能领导蜀国41年(在三国时期,他的执政期最长,诸葛亮死后还做了29年皇帝),而且政局稳定,必有过人之处。
后人对刘禅也有不少好的评语:一则,说他很好地处理了君臣关系。按照常规,刘备死后,诸葛亮应还政于刘禅。诸葛亮反其道而行之,进而代政,并长期大军在外,犯了君臣大忌。刘禅为大局计,委曲求全;诸葛亮因用人失误,自贬三级,刘禅为了不影响诸葛亮的权威,很快找借口为其复职。在君权面前,父子尚且你死我活,刘禅如此,可谓亘古未有。二则,说他宽厚仁慈,处事机敏。夏侯霸的父亲为黄忠所杀,及霸入蜀,禅与相见,释之曰:“卿父自遇害於行间耳,非我先人之手刃也。”指其儿子以示之曰:“此夏侯氏之甥也。”并对夏侯霸厚加爵宠;魏延以叛乱罪被杀,刘禅知有冤情,但已无可挽回,于是降旨:“既已名正其罪,仍念前功,赐棺椁葬之。”此举既厚待于老臣,又避免了政局动荡,即使其父刘备在世也不过如此。三则,他体恤百姓,识时务,知进退。对于刘禅不战而降,王隐在《蜀记》中讲:刘禅之所以宁背骂名而不作辩解,乃“全国为上之策”。作为亡国之君,自己的言行直接影响到司马昭对蜀地百姓的政策,必须装憨卖傻,才能瞒天过海。所谓“乐不思蜀”完全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的一种担当。如果不识时务地进行抗争,那个自古少有战火洗礼的“天府之国”早就面目全非了。表面麻木和愚懦的背后,潜藏着刘禅体恤百姓的爱心。而这些为君之道和人本思想恰恰是勾践所缺乏的。
能否让英雄情结淡化一些
在阴狠狡诈与宽厚仁慈的统治者之间你会拥戴谁?作为平头老百姓,答案似乎不言而喻。然而,历史常常不是这样的。
儒家提倡的“内圣外王”治世哲学不过一种理想而已。那位“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汉武帝,不过是看中了儒家君臣夫子那一套有利于他树立权威、稳定社会的统治思想罢了,反观他崇尚武力、杀戮无度的一生,哪里还能寻得见仁义忠恕的儒家核心价值?
历史上又有几位内修圣德外行王道的圣贤之士?往往是那种追求智巧法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胜出。
易中天在《先秦诸子百家争鸣》中的结论是,在中国两千年的封建制度传承中,儒家思想似乎占据着统治地位,但是真正实用的却是法家那一套“两面三刀”,即赏、罚(两面)以及势、术、法(三刀)。秦国之所以能够统一其他六国就是最好的证明。
更可悲的是,人的价值观中还存在着一个共同的弱点,就是英雄情结。不管是哪个国家,哪个民族,都有世代传颂的英雄人物。英雄是怎么来的?一般逃不出“成王败寇”的历史逻辑,官方或者民间通过发生在英雄身上的一些事情,再根据不同的需要—有时仅仅只是为了让故事情节显得跌宕曲折—进行美化和演绎。这样,经过加工后,英雄的故事显得生动传奇,英雄的形象显得高大丰满。
世界在变迁,人们的价值标准也随之在改变,无情的杀伐已经越发为人类所厌弃。据说,现在世界库存的核武器能够把地球毁灭十几次!既然如此,我们就没有必要去崇拜身后倒伏着千万具尸骨的“英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