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亮：中国乳业发展新趋势

　　“十四五”规划出台，中国经济要从过去“数量”粗放模式向围绕“质量”、加大科技研发为核心的精细化发展转型，同时加快农牧业现代化发展，推动绿色革命。经过三十多年发展，中国乳业进入到相对成熟阶段，牛奶养殖规模化水平已经大幅提高，乳品安全问题已经得到解决，企业具备明显国际竞争优势，同时国际化发展初具规模。但是在一定阶段产能过剩，产品同质化严重，消费增长速度放缓，各主要品类进入增长瓶颈。在此背景下，中国乳业未来要朝着绿色、高品质方向继续挺近，要加快科技创新，要实现优质规模化发展，进而降低总体成本，要进一步大力发展适度规模化养殖，构建碳中和、绿色、可持续养殖模式，构建具有国际比较竞争优势的奶牛养殖业，解决乳业产业后顾之忧。

　　综合回顾“十三五”，我国奶业发展成就显著。奶业产业素质全面提升，质量安全水平大幅提高，转型升级明显加快，现代奶业格局初步形成。“十三五”期间，牛奶增长了260万吨，年均增加50多万吨。2020年，全国牛奶产量3440万吨，接近全球牛奶总产量的5%。全国规模以上乳品企业主营业务收入4195.6亿元，高于食品工业平均增速。中国奶业20强企业市场份额达到70%，国产品牌婴幼儿配方乳粉市场占有率超过60%，规模奶业企业技术装备水平达到世界先进水平。2020年中国乳业经受住了疫情考验，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上游奶牛养殖业稳步提升

　　(一)牛奶产量保持增长态势

　　2020年一季度，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奶牛养殖饲草料、运输、人工和防疫物资等成本均上涨，同时，受制于奶业下游消费不足、运输不畅等诸多因素，我国曾出现大面积牛奶滞销现象，加快了中小养殖企业退出。有关机构数据显示，奶牛养殖成本平均上涨10%左右。二季度后，随着国家出台一系列扶持政策措施，国民经济复工复产有序推进，奶业生产形势逐渐向好，牛奶产量稳步增长，我国乳品行业也取得了较好的发展成绩，前三季度牛奶产量同比增长8.1%，增速创近五年新高。全年牛奶产量3440万吨，增长7.5%，比前一年增速提高3.3个百分点。

　　(二)奶源向龙头企业集中

　　基于稳定供应链体系奶源供应，保障产品品质等综合考虑，大牧场所具备的优势开始逐步显现。近年来，大型乳企加快国内奶源布局。目前，现代牧业、圣牧、原生态牧业等国内大型奶牛养殖企业基本都已被大型乳企“瓜分”。仅2020年，乳品行业合计发生12起奶源地并购，其中，与伊利股份、蒙牛乳业的相关并购共计9起，占比达四分之三。截至目前，伊利股份、蒙牛乳业均在国内拥有三家规模化牧场，合计奶牛存栏分别为35万头和40万头。

　　(三)生鲜奶价格高位运行

　　2020年，除2-3月份受国内疫情影响，奶价出现短暂性回落，部分地区甚至出现断崖式下跌，但随着疫情防控力度加大，加上社区、生鲜电商迅猛发展、乳品消费宣传力度增大等综合影响，牛奶价格明显回升并创下近五年来最高水平。农业农村部数据显示，截至12月末，内蒙古、河北等10个奶牛主产省份生鲜乳平均价格4.21元/公斤，同比大幅上涨9.9%，接近历史最高点(4.27元/公斤)。

　　(四)进口仍呈现明显上升态势

　　乳品消费增量主要依赖进口，市场的1/3是进口乳品。我国奶源自给率已经跌破70%安全底线。海关数据显示，2020年我国共计进口各类乳品328.1万吨，同比增加10.4%，比2019年增幅下降2.5个百分点，奶源对外依存度仍超过30%，奶源自给率仍有待提高。

　　下游乳品产业结构加快调整

　　(一)液态奶向“新鲜”发展

　　1、低温鲜奶市场增长迅速。低温鲜奶是差异化乳品的重要品类，因其对奶源、物流等方面要求严格，进入门槛较高，加上低温鲜奶市场发展对稳定，国内奶牛养殖、奶业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是国内乳品产业发展的重要方向。据欧睿数据统计，2015-2019年我国鲜奶销售额同比增长分别为6.13%、8.22%、9.71%、10.67%、11.56%，连续5年持续增长并迈入双位数增长阶段。此外，低温鲜奶主打健康，后疫情时代，居民对健康重视程度强烈，尤其是具有以“新鲜、营养、保留活性因子”等优势低温奶消费发展潜力巨大，大型乳企纷纷加快市场布局，如，可口可乐与蒙牛“联姻”，设立合资公司布局低温奶市场。

　　2、“超巴”鲜奶成为竞争“焦点”。低温鲜奶目前迎来风口，但受奶源分布、冷链物流、消费偏好等因素影响，主要集中在一、二线城市，且产品市场渗透率高，消费基本已处于饱和状态。三、四线城市人口多，消费潜力大，正处于饮奶习惯培养期，加上冷链物流不完善，低温鲜奶触达率低，市场尚处于基本空白局面。高温杀菌奶(即“超巴”鲜奶)可有效延长鲜奶货架期，扩大产品覆盖半径的能力，使得供应链覆盖到三、四线城市乃至城乡地区成为可能，具备更大的市场拓展空间，已成为乳企进军低温鲜奶市场的重要手段，也是鲜奶市场竞争“焦点”。目前，伊利、蒙牛、君乐宝等通过推出高温杀菌奶加快低温鲜奶市场布局;光明乳业2020年上半年也推出低温鲜奶“新鲜牧场”(保质期15天)扩充销售渠道，拉动整体营收能力。

　　3、鲜奶市场竞争加剧。低温奶保质期短，对奶源、冷链运输和渠道布局有很高的要求，长期成为市场进入壁垒，品牌分布呈区域性格局。近年来，乳品价格上行，低温奶盈利能力好，加上“奶业振兴”政策推动作用，乳企将不断拓展低温奶产品新品类，以满足消费差异化和个性化需求，市场增速迅猛。此外，低温产品毛利率远高于常温产品，吸引了伊利、蒙牛、恒天然等国内外企业纷纷布局，市场竞争日趋激烈。

　　(二)奶粉向“多元化”、“全产业链”建设发展

　　1、产品多样化发展明显。随着人口出生率的下降以及配方注册制的推动，奶粉市场整合基本完毕，国内婴幼儿配方奶粉市场已经结束高增长时代。除了近年来发展迅猛的羊奶粉、有机奶粉等婴幼儿高端配方奶粉外，奶粉品类结构开始向多元化发展，逐渐向提供“全家”营养裂变，即以婴幼儿奶粉为核心、在此基础上为家庭其他成员提供优质专业产品。目前，儿童奶粉及成人奶粉成为很多大品牌奶粉企业开拓重点，惠氏、美赞臣、雅培、君乐宝、澳优、伊利等各大品牌均推出儿童奶粉，纷纷布局儿童配方奶粉“蓝海”市场。在成人奶粉领域，佳贝艾特在2019年11月进博会期间就推出了成人羊奶粉产品“营嘉”;蒙牛“嘉贝洛”羊奶粉将依托于集团的渠道体系布局，侧重创新渠道及线上渠道，并针对功能型乳品及成人营养品做细分深耕。

　　此外，因特配粉与奶粉高度相关，市场尚处于“蓝海”，也已成为乳企争夺的重点。目前贝因美、圣元、恒瑞、美庐4家国内企业拥有2个及2个以上特医产品注册配方。很多药企也纷纷瞄向了该领域，使得竞争程度更加激烈。

　　2、全产业链体系建设加快。为了改变我国婴幼儿奶粉市场品牌“杂乱多”的现象，早在2016年，原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颁布了《婴幼儿配方乳粉产品配方注册管理办法》，最主要目的是让真正有全产业链能力的企业做强、做大，拥有全产业链的企业将更有核心竞争力。在此背景下，近年来，伊利、蒙牛、飞鹤、光明乳业等大型乳企都在纵向延伸向上游发力，加快奶源建设力度。伊利除了全国范围内自有1500多座牧场，还拥有辉山乳业、优然牧业等国内大型原料奶供应商，每年原奶供应量约380万吨。蒙牛系旗下有自营的富源乳业、控股的现代牧业和中国圣牧，三大企业每年对蒙牛的供应量近200万吨。目前约20%的中小奶粉品牌已退出市场，奶粉市场的集中度也明显提高。

　　2021年乳业发展展望

　　(一)上游供给整体仍呈偏紧态势

　　从供给看，在2020年、尤其是下半年牛奶价格大幅上涨行情带动下，奶牛养殖补栏积极性提升，2021年我国奶牛存栏数开始出现回升。同时，随着养殖业与加工业联结日益紧密，上游整体管理水平和成本控制能力继续加强，奶牛单场水平继续提升。预计2021年牛奶产量整体继续提高，同比增速在5%左右。

　　从消费看， 一方面受疫情影响，消费健康意识增强，乳品消费需求将继续增加，疫情期间提升免疫力的诉求也进一步刺激了消费者对于高品质乳品的偏好。优质奶源是高品质乳品生产的基础，推动生鲜奶需求增加;另一方面受疫情、消费偏好、宣传引导等因素推动，低温奶消费需求旺盛， 加上“超巴”鲜奶有效延长低温奶货架期，市场发展迅猛，进而增加生鲜奶消费需求;此外，《乳制品质量安全提升行动方案》提出鼓励企业使用生鲜乳生产乳品，也将推动原料中直接使用生鲜乳的比例将趋于上升。预计2021年生鲜牛奶消费需求将继续增加。

　　从价格看，预计2021年生鲜奶供给仍相对偏紧，价格整体保持高位运行，但国内生鲜奶价格与国际奶粉价格波动存在较强的联动性，在全球牛奶产量继续增长、而疫情继续影响全球经济、乳品贸易和消费背景下，2021年全球牛奶价格或将进入下降通道，在全球疫情转好的情况下，随着贸易通畅，国内奶价下行风险也将加大。

　　(二)液态奶产品向低温化、高端化加快调整

　　未来液态奶产品低温化、高端化结构调整步伐加快。一方面，疫情推动乳品消费偏好更倾向于“新鲜”和“品质”，低温奶能最大程度保留生鲜奶中的活性物质和营养元素，加上盈利能力强、“超巴”鲜奶扩大销售半径，进而推动市场消费规模增大，低温奶也将发展成为伊利、蒙牛等巨头产品结构中重要的单品;另一方面，疫情促进消费健康意识进一步增强，推动高品质液态奶消费需求增加，乳企将加快向高端化液态奶产品调整。

　　同时，在原料奶价格高企，液态奶产品低温化、高端化调整背景下，预计2021年液态奶整体市场价格稳中走高，但不排除龙头乳企采取价格战术，布局个别品类市场而阶段性降价，同时，在疫情好转情况下，进口液态奶对市场价格也起到一定平抑作用。

　　(三)奶粉产品品类多样化，婴幼儿奶粉“价格战”频发

　　一方面婴幼儿奶粉市场竞争加剧，“价格战”此起彼伏。人口出生率的下降，使得国内婴幼儿配方奶粉行业市场容量出现一定萎缩。同时，伴随着第二次配方注册的来临，再加上疫情，将有更多的抗压能力较弱的中小婴幼儿奶粉品牌被淘汰出局。预计2021年市场集中度进一步提高，TOP10奶粉企业市场占有率将提升到90%以上，市场竞争也将更加激烈，将呈现“强强碰撞”态势，更侧重于企业综合实力的较量，包括供应链、终端动销、线上销售、品牌宣传等，市场粗放式发展模式结束。同时，2021年单纯依赖进口的奶粉企业仍会受到国外疫情带来的不可控影响，加上消费者对于进口奶粉的偏好可能会因疫情而有所改变，更有利于综合竞争能力较强的大型国产奶粉销售增长。

　　由于婴幼儿奶粉行业正处于一个市场混沌关键时期，在市场集中度不断提升同时，价格战、恶性营销竞争、渠道竞争等一系列不利市场发展影响也将出现。尤其是价格战作为一个去产能化、去品牌化的一种残酷的淘汰机制，2021年发生可能性仍很大。

　　另一方面在传统牛乳婴幼儿奶粉盈利性减弱，在奶粉企业转型、升级的过程中，产品品类趋多样化。有机奶粉、A2奶粉、羊奶粉等细分领域仍将继续受到追捧。尤其是A2奶粉市场相对尚处于“蓝海”，毛利比较高，预计2021年将有更多的国产品牌加快布局，羊奶粉、有机奶粉市场规模均有望达100亿元，A2市场规模将达80亿元。此外，在乳业新政不断推进、出生人口持续下降双重影响下，婴儿配方奶粉行业红利逐渐消失，儿童奶粉、成人奶粉、中老年奶粉等细分品类消费需求旺盛、市场潜力巨大。传统婴幼儿奶粉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将加快向其他品类奶粉生产转型，加上相对其他食品制造企业生产更具专业性优势，2021年上述品类市场品牌将明显增多，市场竞争也将加剧。

　　促产业发展建议

　　(一)增强上下游利益联结机制，提升奶源自给率水平

　　受国内奶源分布、主体特征等影响，下游乳企掌握原料奶定价权，乳业上下游利益联结“宽松”，加上受国外奶价波动影响较大，2014年以后奶价长期处于低迷态势，奶牛养殖业经营整体惨淡。2020年受疫情影响，居民对健康重视程度强烈，奶制品成为增强抵抗力的重要选择，消费量也将保持增长态势。尤其是疫情下，电商平台、社区营销、微信销售、自动售卖等新渠道快速拓展，为低温奶市场扩大打下基础，进而拉动原奶消费需求，养殖企业经营压力有所缓解，但行业整体抗市场风险能力仍较弱。未来应加强政策引导，如不断推进政府、乳企和养殖户协商定价机制，第三方检测机制等，促进养殖端和生产端建立密切的利益联结，稳定奶源基础。同时，通过政策、税收、财政等手段，鼓励乳企积极开展产业创新，加快自身全产业链建设，优化产业结构，促进上游产业健康发展。

　　(二)建立健全乳品产品标识制度，促进产业升级发展

　　后疫情时代，人们对健康、营养需求明显增强，乳品消费向更“鲜”方向发展。首先应该是原料奶的新鲜，因此应加快修订相关生产标准，不允许使用奶粉作为原料奶，必须使用生鲜奶，将有效保障国内奶源稳定发展。同时，完善乳标识制度，包装上明确标识原料奶的质量等级和加工参数，实现消费者知情权，也将有效避免“劣币驱逐良币”，提升国产产品整体竞争力，有利于促进产业升级和健康发展。

　　(三)加快“全营养”创新发展，提升母婴产品服务质量

　　在人口出生率下降的背景下，通过税收、创新资金扶持等措施鼓励传统婴幼儿奶粉加强技术创新，产品创新，逐渐建立自身供应链、母乳研究、专业渠道等优势，向现代专业化企业的全面转型升级。具体包括构建两个“强关系”：一个是对人一生所需营养的纵向全营养提供，包括基础营养、营养补充、营养干预等产品，从而构建品牌与消费者整个生命周期相关联的“强关系”;另一个是以婴幼儿奶粉为核心，在此基础上为家庭其他成员提供优质专业产品，是以婴幼儿为核心，向家庭成员外延的横向全家营养提供，从而构建品牌与消费者家庭稳定互信“强关系”。

　　同时，随着线上线下融合加快，母婴店的职能将逐渐由传统零售转变为服务产业，成为品牌商或企业与消费者之间联系的桥梁，成为品牌商品牌塑造和持续维护的主要提供者，建议政策引导加快连锁母婴店发展，并加强人员培训、消费宣传等方式，提升其专业化服务能力。

　　(四)构建产业集群，鼓励乳企加快向深加工转型升级

　　在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下，通过产业政策引导、消费习惯培养等方式，促进国内乳业向深加工产业投入力度，通过入股、合作等国际化发展，加强核心关键技术掌控能力，逐步解决乳业深加工产品及重要功能配料的国产化问题，稳定国产乳品企业尤其是婴幼儿奶粉生产企业自身产业链构建。黑龙江、内蒙古、河北等省围绕乳业在推进产业集群打造过程中，务必要科学论证本地产业集群打造市场风险及核心竞争优势，由于国内奶价暂时不具备国际竞争比较优势，因此要充分考虑国际市场在相关产品领域对国内产品影响。